蝶梦生

千万个世界里,我要你们在一起。

寻鬼四五六

(四)


黄昏,凤麟洲东边境处。


屋内,老者面容狰狞,正痛心疾首地向对坐的菊族家主讲述儿子阿岚横死的故事。


据老者所述,因其子阿岚生来痴傻,母亲去得也早,自己疼爱非常,由此惯出他五体不勤的毛病,整日扑蝶捉鸟,没个正形。但阿岚人并不坏,偶尔会帮老头做点简单农务,也从不饮酒。上月十七,友人携酒造访,老头开心,多喝了几盅,就着炕头迷迷糊糊就睡了。不想那倒霉儿子趁机偷喝老头案上余下的酒,之后便失踪了。老头凌晨遇鬼本就受了惊吓,一早醒来发现宝贝儿子不见了,心焦如焚。所幸,阿岚次日黄昏回来了。老头问阿岚去了哪里,阿岚乐颠颠指着外头被毁的大棚,说自己昨晚去棚子里玩了。老头确认再三,一拍脑袋,气道:“好你个兔崽子,偷喝老子酒扮鬼吓老子是吧!你个王八羔子!老子白疼你啦!发酒疯砍了咱家一年的收成呐!你气死老子我好啦!”说罢,将阿岚锁在卧房中(暗部就是依此做了第一次的报告)。哪知等老头第二日气消,再打开门,阿岚已是死了——身首异处。


老头越讲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就流,大啸:“孽子啊——老子错啦!老子不该关你啊!儿啊!你怎么就去了啊!老子随你一道死了算啦!”


黄婷婷安慰过几句,问:“你儿子死后,是不是有一位执菊花令牌、同我一般年岁的人来查探此事?”


“有的,有的!我记得的,她眼睛生得怪来!血红血红的!她一直蒙着面,除了眼睛啥也瞧不清。我记得的,她说她是上面派来查我儿子的死因的!我同她讲完前因后果,她说我儿子死得蹊跷,她要细查,叫我不要难过,说她一定给我查清楚。她眼睛有神得很,我相信她,想留她吃过晚饭再走,结果,外面呼呼又响起……响起那晚一样的风声!老头我就想: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老头我拼了老命要给我家阿岚报仇!我刚要出去,那女娃就把我拦住了,让我好好待着,说她去抓……老头我同意了……结果一晚过去,那女娃也没回来……唉哟,你说她是不是也……?啊!老头我该同她一道去的!老头我该一道去的!阿岚啊!阿岚啊!爹对不起你啊!阿岚!”


“老伯,请节哀,我想阿岚也不想你因为他的意外伤心伤身……请问,您还记得那个红眼睛的女生,那晚是朝哪个方向去的吗?”


“我想想……是……是……是神魔山的方向!是的,是那个方向!”


“神魔山?传说里‘神威战妖祸’后,平地生出来的神魔山?”


“不错!就是传说流洲陨落后,平地生出来的神魔山!不错……神魔、神魔山……!她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多谢老伯!老伯放心,我以菊族的荣耀向您发誓,您儿子的死因,我菊族必会查明!先行告辞!”


长风卷地,乌云渐密,大雨将近。


黄婷婷疾步草野之间,无暇关注春日初生的花蕾香气,一刻不停赶往神魔山。


奔至山脚,忽闻山中草木异动,抬眼望去,高空之上,三道刀风落下,黄婷婷赶忙发力,扭腰躲闪。不待足落,一道黑影携风袭来,长刀横扫,直朝黄婷婷的胸口砍去。黄婷婷星眸闪动,凌空摆了个拉弓的动作。霎时间,人与影之间狂风呼啸,破开一道金光,急速聚于黄婷婷手中,凝成长箭,流星一般,破空而出!


“神威”金箭射出,爆出巨大的气旋,顷刻之间将人与影卷挟分开。


落地后,黄婷婷立马弯弓搭箭,查探鬼影踪迹。

金箭掠过的方向,也是鬼影被箭风震入的林子,烈火熊熊。动用星眸,黄婷婷知道鬼影不在火焰深处。


异响于身后再起,转身之间,三支金箭射出。


距离放远,黄婷婷这才看清鬼影是如何闪过“神威”的。准确来说,鬼影并不是闪过了金箭,而是其身体被金箭贯穿之后,又急速复原了——竟是连“神威”也无法伤害的鬼。


更稀奇的是,鬼影手中的长刀,竟与菊族上古传说中的妖祸之刀有着一样复杂的菊花纹路……


无暇感叹,鬼影再度执刀逼来。黄婷婷没法,只得一边躲闪,一边以“神威”箭风阻拦鬼影前进的脚步。


于山间运气攀走之时,不知为何,黄婷婷的头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脑海中断续闪过零碎的光影。这些光影与黄婷婷梦中所见极为相似,熟悉又陌生,是黄婷婷平日努力回忆又捉碰不到的幻境。


换做平日,即使凿骨抽筋,但凡能多记起一分,多重的痛苦,黄婷婷也是情愿承受的。只是战斗之中,分神乃是大忌。黄婷婷欲凭意志压倒此痛,专注战局,可惜效果甚微,头疼的症状愈加频繁也愈加蛮狠。


黄婷婷因剧烈的头疼慢了脚步,不慎着了鬼影的两记锋刃,失足坠下山谷。刹那间,谷底风声激荡,鸟兽呜鸣。


鬼影提刀要追,正当时,神魔山的背部回荡起诡异的号角之声。鬼影行到半路,急急停住,慌张望向峰顶。


黑云之中,雷鸣轰隆,一道紫电正劈山顶。


山后角声高昂,烽烟升起。


鬼影剧烈颤抖,长刀乱舞,飞也似往山上赶。


山谷之中,黄婷婷捂着腹部伤口,若有所思。


方才,黄婷婷以箭风做俯冲,减缓下落速度,把准时机,攀住树枝,于空中翻转半圈,旋身而下。落地后,不待休整,黄婷婷挽弓挟矢,星眸如炬,已做好新一轮的缠斗准备。哪知山背角声一起,局势陡变。


摆脱了鬼影的纠缠,黄婷婷的心情却比先前更加复杂。


身为菊族家主,黄婷婷一听便知,山后的号角之声是地底人的杰作——只有这群家伙会在进攻之前吹响来自地狱的幽冥号角。而若地底人出现在此,那近日一系列的怪事必然与这群永恒的十洲之敌脱不了干系。


嗅觉危机,黄婷婷朝天射出一支长箭。长箭在飞驰中发出短促的鸣叫。随后,一支耀眼的金菊在如墨的黑云中肆意绽开——这是菊族发给十洲的信号——神魔山危,速来支援。


发过信号,黄婷婷撕下衣袖简单包了伤口,之后沿着鬼影离开的轨迹,向神魔山顶赶去。


途中,回想刚才焦灼的逐斗,几次要被鬼影追上,无可奈何,只得以短刀格挡鬼影的进攻。


咫尺间距,黄婷婷却感觉眼前的鬼影比在远处时更模糊了。


有时,鬼影与脑海中怪异的光影重合起来。有时,鬼影又与自己在夜梦中追逐的神秘身影相重叠。甚至,某些时刻,黄婷婷惊讶地发现,鬼影完全消失了……


此刻,随着攀登高度的增加,黄婷婷头疼再发,而前时模糊的光影也愈加清晰,印出记忆中被抹去的面容……李艺彤与鬼影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地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神魔山?鬼影仓促上山,是因为山上有祂在意的东西吗?妖刀、续弦胶、菊族传说……难道……


黄婷婷望向神魔之巅,加快了步伐。




(五)


温莎堡内,距午夜钟响,已过两刻。


皇家宝库外,李艺彤姗姗来迟。


凯德公主拉过李艺彤的腕子,忙问:“你怎么才来?”上下扫视对方破洞的装束,疑道:“看你狼狈的,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李艺彤捋过散下的发,堪堪道:“唉别提了,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舞会一结束,我前脚要走,后脚那个李斯特就找上来,硬要和我决斗……!我好不容易才甩开她……”


“什么?!李斯特找你决……唔!”凯德公主一声惊呼,吓得李艺彤连声制止。


“嘘,嘘!你小声点儿别给她找过来……!”


“你怎么惹到她啦?你不会……邀请卡洛琳侯爵跳舞了吧?”


“卡洛琳侯爵?卡洛琳侯爵是谁?我只是遇到一个人,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上去打了个招呼而已……不会就是你说的卡洛琳侯爵吧?”


“你确定没有接触过别人,只是跟她搭了讪?”


“啊……呃……是……”


“那肯定是啊……!不是卡洛琳,李斯特怎么会要跟你决斗啊……!”


“她们……她们关系很好吗?我只是搭个话啊……”


回忆起李斯特找自己决斗时盛怒难却的表情,李艺彤不由打了个寒颤——除了平阳醉酒的陆婷,杀父登临的赵粤,以及那年运动会上一箭烧穿箭靶的黄婷婷……李艺彤自认为此生从未见过那样可怖的怒意。


“何止是好……!你知道李斯特‘决斗之王’的名号怎么来的吗?”


“‘决斗之王’?”


“你注意到了吗?今天到场的欧罗巴西十六岛的领主,基本都是女性。”


“我还想问你呢,你们、这,王室宗族,女性领主竟如此之多……我从未见过……!”


凯德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皇家宝库的门,领着李艺彤朝里走。


“那都是拜李斯特所赐。七年前,李斯特十六岁,在那不勒斯继承其父爵位,十六岛领主无不携家眷莅临祝贺。那日酒会上,也不知道是哪家皇储脑子短路,带头夺李斯特的心头好,争着和卡洛琳跳舞。李斯特开始还忍着,后面那些男性皇储愈发过分起来,手脚下流……气得李斯特向当场所有青年男性皇储下了决斗书。本来热热闹闹的舞会顷刻间变成了角斗场。往后一周,再无安宁。无论那些领主大公怎么恳求,李斯特都不同意收回战书,而那些皇储见李斯特是女性,好面子也不同意取消决斗……结果嘛……那些男皇储死的死、残的残……要不是卡洛琳求情,大概都是死路一条。


“这里转弯,刀还在里面。


“哎,你敢信吗?那么多男的,没一个比得过李斯特,有些还在背后使阴招。你不在现场,我可看见了,我那讨厌叔叔的倒霉儿子分明输了,却在李斯特背过身时放暗箭……真不要脸……!李斯特有一次甚至带伤决斗了七次!从早到晚!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人啊!玛尔斯战神下凡吗?


“你瞧你左手边。倒是巧了,我那倒霉兄弟参加决斗时,戴的就是你左手边那只狮首胸针。他是个阴险的小人,配不上‘雄狮之心’!


“后面我的小气叔叔带着瘸子儿子回国了,我也就没看下去……据说李斯特七天连战二十九位皇储,无一败绩,从此封神。也就是第七天晚上,李斯特的母亲不堪诸领主的叨扰,问李斯特怎样才能停下决斗。李斯特说:‘让那些老头三年内全部把爵位传给女儿吧。’……那些老领主嫌丢人,敢怒不敢言,当然也是碍于李斯特家族军队的实力与李斯特家族的威势,想着与其多一个恶犬样的敌人,不如夹尾巴交个盟友……不过我也不懂……大概就是这样。”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十洲话本里的奇人奇事倒也不少,李艺彤也时常从上过战场的老一辈口中听过一些洲内外神勇英雄的传奇,当然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历史。但这位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李斯特竟然能为了……做到这种地步。决斗七日,无一败绩,无人能劝……十洲之内,怕是只有为了刀女弑父掌权、不满十岁就做了十洲之王的凤王赵粤能比了。


“这还夸张?她这七年内征讨四方的战事才可怕咧……”凯德转身朝向李艺彤,讲到“征战四方”时甚至张开了双臂,意要强调。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想说……李斯特也太在意这位卡洛琳侯爵了。”


“可不是嘛!这里头的故事可就更多了!唉我跟你说……”


“等等等等,”见这位小公主越侃越兴奋,李艺彤赶忙打断——可不能为了听这十九世纪欧罗巴皇室独家八卦忘了要事——“呃……我们,是不是走到了?”


凯德恍然一顿,左右逡巡,将视线停在了右前方。


“是了是了,就是这把刀!”




伦敦的天气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早时还隐隐出点月光,不多会儿就匿了踪迹,纷纷落起雨来。


李斯特从来不喜欢伦敦,有了今夜的遭遇后,对这座城更多了一分仇恨。


“该死的鬼影,跑去哪里了!”


阴森城墙下,李斯特浑身湿透,眼里幽幽燃着愤怒的火光,长剑紧握,步伐迅疾,戒备地寻找着什么。


起初,李斯特还疑惑为什么不列颠的王室城堡如此安静松懈,竟无一士兵阻拦。直到多具身首分离的尸体出现在眼前,李斯特方嗤了一声,同时更加警惕地向城堡深处行去。


李斯特暗忖:是鬼影杀的么?或者,那个红眼睛的家伙?


时间回到舞会结束前一刻。彼时,凯德公主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李斯特得知此讯,心生疑云,借故离席跟踪查探。待得确定公主的行为无甚异常的李斯特归到舞会,却见卡洛琳正在同一通身黑礼服的陌生男子攀谈,笑意极浓。


在李斯特的记忆里,卡洛琳是最不喜舞会交际的。继承侯爵之位前,每次舞会,卡洛琳常常是站在舞池的角落,冷眼旁观,面上厌倦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后来,意外继承侯爵之位的卡洛琳不得不进行些必要的交际。她敬业,笑起来动人极了,那些王公大臣、富商子弟没有不喜欢的,夸说“侯爵大人真当绝色,一笑百媚生,再笑、嘿、再笑我倾城!”而李斯特知道,那笑容有多假,里面掺不到半分的真心。尤其这几年,尤其面对自己,冷意更甚……想来,这陌生男子,必是颇讨卡洛琳的欢心了。


李斯特正要上前讨教,那陌生男子却是吻过卡洛琳的手背,疾步离开了。李斯特与卡洛琳对上视线,眼底斥意纵横。卡洛琳丝毫不怵,直直对上,露出了一个虚伪至极、挟带讽意的笑容,间接是承认了方才与陌生男子交谈的愉快。


午夜钟声回荡,李斯特狠狠瞪过卡洛琳一眼,快步走出舞会现场,夺过由侍从保管的佩剑,朝男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隐蔽宫墙下,李斯特轻步快走,倾耳静听,忽地眼光一聚,移步侧身,抽剑向后斜方刺去。只听得三声“叮当”脆响,李斯特的左手墙壁上已嵌上两支方镖。


“东洋暗器……如此,你是公主的怪盗走狗?”


“走狗二字,难听了。”


暗影下,踱出一位与李斯特身型相当的瘦弱男子,手中握着一柄短刀,面色煞白,右脸处有一道新生的血痕,正往外渗血,伤口处的皮肤奇怪地翘起来,如同古老墙壁上脱下的壁画。


“你易容的本事在我遇过的杀手里还算不错,可惜,从此要失传了。”


“呵,你的剑术在我刺杀的人物里,也马马虎虎排得上位。”


口舌摩擦间,决斗一触即发。


剑影纷飞,刃花缭乱,锋芒四溅。


酣战之中,高楼之上,忽地降下一道黑影,瘦弱男子浓黑的双瞳一瞬化为猩红,横刀顶开李斯特的长剑,再运气掌中,猛力一下将李斯特推远。


黑影正落在二人先时交战之地。


李斯特受击猛退几步,站稳后,正要追究,可古怪的红眼男子早隐入阴影,没了踪迹……李斯特知男子想借此事端逃离决斗,提剑就追。却不想眼前的黑影于虚空之中,赤手空拳朝自己射出一支金光长箭。形势突变。李斯特只当眼前鬼影是红眼男子用东方异术招来的帮手,翻身避过箭击,又与这鬼影缠斗起来。


暗黑之中,瘦弱男人撕下假面,看过身下同鬼影缠斗的李斯特,她猩红的眼中掠过疑色,短暂思索后,提气往皇家宝库方向奔去。


李斯特与鬼影斗过几轮,血脉澎湃,愈战愈喜。


只是斗到一半,鬼影突然颤抖起来,透出慌张的情绪,朝李斯特放出三支利箭后,飞一样跑开了。


李斯特不想两场决斗都被这样莫名打断,——不能决出胜负的决斗如同猴戏——捷足追上鬼影。


行至皇家宝库门口,李斯特正惊奇不列颠宝库门户大开,又听到屋内传来巨大的打斗声,室内不断涌出一红一黄多道双色光纹,激荡异常,触感炽热。


内有古怪!


李斯特执剑突入宝库深处,被眼中的景象惊到哑然。


此刻的宝库,华贵的珠宝钻饰散落四方,镜子碎片混杂古老的金币闪着求救的信号。酒盏横飞,瓶器摇坠,狼藉一片。墙壁上,巨幅油画破的破、裂的裂,已无从辨别原来画的是哪位不列颠的祖上。房室左侧,一把菊纹长刀悬于半空,周边浮着不详的猩红光纹,金光箭矢如滂然大雨般攻向长刀,不由说,是来自与长刀一样浮于半空的鬼影所发。两道光束你来我往,难较高下。


光束之下,一红眼女子正与一黑裙女子打得不可开交。


若没看错,此刻的红眼女子应该就是前面易容忍者的真身,只是这人的长相……而那黑裙的女子,又与生了副不列颠的凯德公主无二的面容。


这群人在搞什么名堂。


李斯特满腹疑问不得解,那红眼女却大喊:“喂!李斯特!来帮忙!”


李斯特声比人先至,剑比身先临,长剑一转,挑开黑裙女子钢扇中飞出的暗箭,立于二人之间,道:“你是何人?为何与公主有一样的容貌?!”


黑裙女不屑一笑,拔出一把火枪,指着李斯特的脑袋就要开枪。


红眼女预判对方手段,心口渗出浓密红雾,一霎向前铺展。


黑裙女未料此景,枪火失准,打了个空。


不待李斯特再发问,红眼女子已将现状三两快语道出:“这个和公主样貌无二的人叫达克,是公主误触妖祸之刀后激发出来的你可以理解为第二人格的存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和公主共用一个身体,达克碰过刀后刀也醒了鬼也来了。所以现在的情况你可以理解成我和鬼影携手阻止达克和妖刀作恶,因为一旦他们得逞结果会非常可怕超级可怕你必须帮我们阻止他们!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李斯特皱眉听完红眼女连珠炮一般的陈述,只问了一句:“那你是谁?”


“我我我、你可以叫我李艺彤我不是来和你作对的也不是和你抢侯爵的,前面舞会都是误会只是侯爵长得太像我的故人了我说真的真的,你也看见了我俩也长得很像呐不是,你……”


李艺彤话语未尽,感到地下一阵异响,连忙拉着李斯特跳至后方。


二人方攀住墙上挂画,宝库的地板便剧烈震动起来。


“嚯嗒”一声,地面上竟裂开一道直径五六米的豁口,内里透着幽幽紫光。伴着诡异的号角声,地板自豁口处快速坍塌。轰隆轰隆,紫烟升腾,地底之下似有万军行进。


“地底人?!怎会出现在这里!”李艺彤惊呼。


“什么地底人?!”李斯特喝道。


紫烟之中,达克飞身逐来,抬手就是两枪。李艺彤与李斯特同时松手躲避。二人于空中对视一下,李艺彤右手拽住李斯特,左手袖中同时飞出一支长线钩爪缠挂顶灯。飞旋之中,李斯特长剑一扫,打落达克手中火枪。


李艺彤与李斯特在钩绳的惯性之下破窗而出,达克追上。


三人齐齐落地后,皇室宝库顷刻倒塌,发出震耳的巨响。


城堡之外,风雨大作。


李艺彤高声问道:“达克!地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伦敦!”


“地底人是妖刀召唤而来,你作为妖刀之主的后代,此间原因,想不通吗?”达克答道。


李斯特不明二人对话所指,问李艺彤想通什么。


李艺彤咬牙道:“妖刀是我十洲流洲菊族祖上的佩刀,已被折断并消失多年,不知何故出现在此。妖刀出则灾祸至,这刀认得我,也认得流洲后代的血。方才凯德……不,达克,暗中袭我,血溅在妖刀上,招来了地底人……所以……这都是你策划的吗?!达克!”


达克拍手作贺,笑说:“前面不错。但我必须纠正你,这不是我策划的,我亦是局外之人。凯德并不知道,接近妖刀,会唤出我;而我同样不知道,你的鲜血,会唤醒妖刀。”


“那你为什么要与地底人同谋杀我们?!”


“你阻止我拿妖刀,我当然要杀。”


“什么?!”


“持妖刀者可号令百万地底之兵。我知凯德在不列颠处境困难,篡位的叔叔也好,”达克说着睨了李斯特一眼,“谋逆的公爵也罢。我和凯德一体共生,她的困境就是我的困境,她的危险就是我的危险。如今,出现这样一件神兵,我如何不借?”


“你疯了!地底人贪婪好杀,暴虐成性!这样的军队只会糟践万物生灵,搅得天下大乱!”


“我不在乎。只要我和凯德能安全,我可以杀死所有人。”


“疯子……!”


“要真有这样厉害的刀,也该留于我李斯特家族的后院,而不是放在你不列颠国的城堡呢。”李斯特向前一步,悠然说道。


“李斯特你干嘛?你也要刀?”李艺彤急扯过李斯特的袖子,被李斯特嫌弃拍开。


“哦?公爵也想要这把刀?我还以为以你傲慢的性子,看不上这些妖异的物什呢。”达克笑问。


“呵,这妖刀于我,同败将的首级一样无用。为人为王,凭的是天赋的能力,血脉的选择!借妖物王天下?太可笑!即使没有地妖之力,我的铁骑亦可踏遍天下。我要这妖刀,只做镇池的装饰罢了。”


达克听懂李斯特的意思,启扇思索。


李艺彤听过李斯特的话,只觉得这公爵大人真是狂傲至极。但是既然李斯特没有和达克一样夺取妖刀的打算,于当下来说,总归是好事。


可是……妖刀已被唤醒,即便暂时无人执刀,待到地底之人破地而出,欧罗巴必有大难。而妖刀一觉醒,恐怕十洲也要受到牵连……可如何是好!


李斯特见李艺彤面露难色,讥道:“怎么,你怕我和达克联合起来杀你?”


“瞎说什么……我会怕你吗?我会怕她吗?我是担心那地下的东西随时可能钻出来杀害无辜啊!”


“嘁,不过是地下妖怪的军队。有我李斯特在,就是天兵天将,来一个杀一个,来一队杀一队!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在这片土地上放肆!”


“您可真是莽夫之勇。”


“红眼者,我未赐你妄语的权利,收回你的话!”

“你二姊妹先聊,等我取来妖刀,再听你二位絮语!”语毕,达克转身朝妖刀奔去。


李斯特与李艺彤正要追,却被脚下飞出的长枪绊住——是地底人!




(六)


千里之外,超越时间之地,同样的风雨之夜。


神魔山巅,此刻的黄婷婷伤口数道,血污遍体。 


登上神魔之颠,黄婷婷方明白为何地底人疯也似的往山上赶。


紫电陨落之处,一把折断的菊纹长刀插在山顶一块人形大小的黑石之中,正散发着幽幽红光——不消说,这是菊族祖上那把妖刀“妖祸”无疑。


黄婷婷赶上山时,妖刀狂动,鬼影则不知去向。同时,几只地底妖兽欲要拔出“妖祸”。黄婷婷星眸闪烁,放箭射落妖兽。


待立定,黄婷婷星眸熠熠,手中似有万箭齐放,射落一只又一只妄图上山拔刀的妖兽。


可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多属凡人痴望,不切实际的传说。山下妖兽愈聚愈多,源源不断地往上山赶。


黄婷婷不知道赵粤的支援何时能来,只知道能多拖延一刻也好。


其间,难以计数的妖兽袭来。初时,黄婷婷还会移步躲避地底妖兽的箭击。到了后面,愈加力不从心,尤其先前与鬼影作战时有过消耗,往往是躲过这边三箭,又忽略了那边的三刀。分身乏术,疲惫至极。


手中箭还在放,心下却生起一阵悲欢交替的情绪。

遍体鳞伤的黄婷婷靠着玄黑的石头,想,或许我的性命就到今天。想,或许那个奇怪的梦影也将随风而逝,永远埋藏在时间的河流里。想,如果李艺彤有幸从迷障中归来,是否会将自己的死记于案牍之中,是否会发现自己藏在榻下、她的那些初稿,是否是会记怪自己的不识……


恍惚中,黄婷婷发现消失的鬼影正立于自己的箭矢之前。


“眼前之鬼,不在眼前。”


群星斗转,金光浮越,黄婷婷拉动神威,一箭正击鬼影心口。


与李斯特背对背同地底妖兽鏖战的李艺彤忽觉心口一痛,眼中不住汪汪落下泪来。


李斯特见了,擦过嘴角的血,转身替李艺彤挡过三只妖兽的突袭,问:“哭什么?怕……咳……怕死吗?”

李艺彤并没有回答李斯特的问题,只是盯着数米外正与达克和妖刀打斗的鬼影,用颤抖的声音,坚定说道:“李斯特,我有办法了。”


“什么?”


“掩护我。我……我要取妖刀,我能控制妖刀!”


“认真的?你不是,”李斯特劈杀一妖,“也要当妖兽之主吧?”


“当然不是!我要阻止他们!我要救我的……!心爱的人……”


李斯特微一顿,后大笑,抽手拍拍李艺彤的肩,诚恳道:“好,我助你取刀!”说着,将李艺彤推出妖兽的包围,自己纵身一跃挡在欲追李艺彤的众妖之前,吼道:“想过去?唯有踏过我李斯特的尸体!”


狂奔中的李艺彤心内如焦,口中喃喃:“拜托……黄婷婷……再等一等我……再等等我……黄婷婷……”


阻止达克取妖刀的鬼影见李艺彤来,射箭要拦。


达克见机蹬足飞向妖刀。


而在与李艺彤短暂一视后,鬼影改变了箭矢方向,向达克身前射去,后手凝金光,为李艺彤消去了妖刀自身放出的数道攻击。


雨夜之中,雷鸣响彻,劲风咆哮。


万丈高空之上,风云变幻,劈下一道金色的闪电。


这闪电夹风带雨,生生撕裂长空,在虚空与虚空之中架起一道长桥。


李艺彤手持妖刀,眼如鬼魅,身绽猩红血雾,邪气凛凛,踏步欲入。


那鬼影却挡在了李艺彤身前,似在打量。


李艺彤一语不发,横刀砍过,鬼影左右躲避,并不还击,身上隐隐泛出金光。


鬼影叠叠,李艺彤劈刺不住,越杀越急,七窍内直流下血来,极近疯魔。


鬼影语:“后生可畏,但杀气颇重,仍需历练。此鬼刀凶煞,非你能掌,我且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鬼影身上金光大涨,如烈日灼阳,耀目难视,倏一下飞向李艺彤,与其身上的猩红血雾缠作一团,搅得那红雾愈发鲜红,慢慢化作至纯红光。


两股光芒加持下,李艺彤飞入天桥。


神魔山处,一柱金光劈下,哗啦一声,玄石碎裂,浓烟弥漫。


地底杂兵拨开浓烟,只见玄石碎片之上,一女子手持菊纹妖刀,面色冷凝,怀中抱着身受重伤的菊族家主。


那女人听到声响,抬起一双猩红之眸,冰冷肃杀,有如修罗。


地底妖兽们战栗起来,不约而同想起上古之时,那位带领红眼军团击杀千万同类的流洲修罗——妖祸号令群鬼,亦能屠尽群鬼——看这女人的架势,她不是我族的内应,她是来杀鬼的!


冲在前面的老头领见势不妙,欲要撤离。还没来得及发令,猩红长刀飞来,直直斩断头领首级。


李艺彤放下受伤的家主,冲入妖兽之中,大杀四方。


妖兽军内,仍有不服气的年轻妖兽冲锋在前,试图夺走李艺彤手中的妖刀,无不是落得断肢舍命的结局。


李艺彤欲杀欲狂,先时周身缠绕的纯净红光,此刻愈发浓稠以来,有变回诡异红雾的迹象。


虚空之中,执刀鬼影笑道:“是我后代。”抗弓鬼影哂说:“走火入魔,确是你后人。”执刀鬼影不恼,接:“好过袖手旁观。”抗弓鬼影不语,化作一道金光,飞入黄婷婷心口。执刀鬼影摇摇头,顿时也化成一道红光,飞向李艺彤。


箭如狂雨,刀似烈风,两道光芒弥天激荡。


待得赵粤同冯薪朵携十洲军队赶到时,两束光芒才渐渐消逝。


乱斗之中,李斯特长剑横劈,却落了空,扑了个局促。


再抬头时,从地中爬出的百只妖兽竟被收吸回了地洞之中,大地狂震,地缝渐渐合归。空旷草地之上,只剩下自己,与昏迷倒地的……凯德公主。


雨势转弱,空中悠悠旋着一片红叶。


李斯特伸手捉住,于掌中仔细摩挲,久久未语。




黎明时分,乌云散去,天光溢下。


神魔山顶处,驻一支凤纹帐篷。


帐篷内,赵粤神色紧张,左右徘徊,望着榻上仍昏迷不醒的李艺彤与黄婷婷。


二人身上的伤口在莲族家主易嘉爱赶到时已做了及时的包扎。肉体上,此二人现下并无性命之忧。只是……


二人交握的手背上,此时正插着一把虚影样的断刀。


赵粤触不到这刀,更不消说替二人拔去这刀。


动用真实之眼,赵粤明白,此刀不止将李艺彤和黄婷婷困在神魔山巅上,也将她们困在了迷障之中——她们何时能醒来,只看迷障之中,二人的造化。


帐外,一人呼:“赵粤!找到失踪的续弦胶了,你快同我过去!”


赵粤深深望了望昏迷的友人,摇了摇头,应了冯薪朵的呼唤,走出帐篷。


呼出赵粤,冯薪朵转头对着帐前的侍从,厉声道:“你们在此处小心护卫,若她二人受分毫伤害,鸦族法律必追!” 


“是,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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